开宠物殡葬店怎么才能不流泪?李喆印象最深的一次宠物殡葬仪式发生在今年2月的一个午后。那天,他为一只叫菲菲的小狗举行告别仪式。“主人告诉我,菲菲离开之前把家里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不知道是舍不得还是要记住回来的路。”

李喆和同事将菲菲的毛发梳理得井井有条,菲菲安静地躺在告别台上,仿佛只是睡着了,接着李喆将鲜花与菲菲最爱的玩具和零食放在它的身边。在告别的时刻,李喆默默退到一旁,让宠物家长与菲菲做最后的告别。

“好好地去吧,去找妈妈。”菲菲的主人红着眼眶,轻轻地抚摸菲菲的头做最后的告别。随后菲菲被送往火化基地。火化之后,将骨灰装入骨灰盅中,并将它交到主人手中。

一系列完成之后,李喆坐在店门口抽了一根烟。与宠物告别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这里上演,李喆也见证着无数客人与他们心爱的宠物之间的悲伤离别。

为弥补个人遗憾而“折腾”

李喆的宠物善终店名为“叁言”,从远处看,更像一个精致的咖啡馆。走进店内,门口的左右两侧分别陈列着形态各异的骨灰盅和用宠物骨灰制成的晶石饰品,若不细看,很容易将其误认为是一家精品店。

在客厅的茶几上,随意摆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书翻开的页面上写着:“当这些默默无语的朋友离我们而去时,最让人难以承受的,是它们带走了我们生命中许多年华。”

1990年出生的李喆已过了而立之年。他说,自己是一个随性且喜欢折腾的人。高中毕业后,李喆来到澳门理工学院,入学仅仅三天,李喆就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教一个高中生,一课时是300元,补贴生活费。大三的时候,他还经常去打德州扑克的比赛,当作兼职赚取外快。

“大学的经历让我觉得很难在一个地方待下去,我想换个地方折腾。”李喆毕业后辗转北京、深圳、海口、呼和浩特等地,23岁那年,李喆先去了北京,来到央视一档七彩星球栏目组负责营销策划。几年之后,李喆回到合肥在自家公司做起销售总监,收入不错,但代价就是需要不停地应酬,经常半夜都不能回家,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项目光是流程就要几个月,很疲惫,也不开心。

李喆之所以涉足宠物殡葬领域,源自他个人经历中的一段遗憾。在李喆的记忆中,自己曾经养的一只雪纳瑞在人生很重要的节点上一直陪伴着他,从妻子怀孕期间到孩子降生,这只雪纳瑞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情感纽带。孩子出生之后,它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回到家中,它总是首先探望小宝宝,然后才去喝水,而此前它的习惯是一到家门便寻找食物和水。

2020年10月8日这一天,对于李喆来说十分难忘且沉痛。当天晚间下班回家后,他发现爱犬不见了。在经过一番搜寻之后,不幸的消息传来——自己的爱犬遭遇了车祸。“其实抱着它时就感觉狗狗已经瘫软了,我心里已经知道有可能救不过来,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但到宠物医院后,大夫看了一眼就说已经走了。”

那时,尽管李喆在网上各个平台四处寻找,也并没有提供宠物善终服务的机构,“只能找火化车赶过来烧一下。”最终,他无奈之下只能自行为爱犬安排安葬。在埋葬之前,李喆抱着它,哭了半个多小时。

面对自己爱犬的离世,他未能为其举办一场适当的葬礼,让它能够体面地离开人世,这一未竟的心愿成为他进入这个行业的契机,以提供其他宠物主人一个机会,让他们的爱宠能有尊严地告别世界,同时帮助他们缓解失去亲密伙伴的悲痛。李喆开始新一轮的“折腾”。

第一次亲眼看到狗狗流泪

在合肥做宠物殡葬,李喆还是有顾虑的,家人都认为这个行业比较压抑,且在合肥来说做的人比较少,较为超前,便搁置了下来。此前一般的处理方式是宠物火化车,可以上门接宠物的遗体进行处理,是用一种特殊的焚烧车,车上有个火化炉,将宠物遗体接走后,车子会开到远离市区的位置开始焚烧,焚烧过后由对方将骨灰进行处理,不会将骨灰送回给宠物主人。李喆对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能接受。

李喆认为,如今人们对宠物殡葬的接受度越来越高,市场上也有这个需求。“养过宠物的人,都有过跟我一样的经历,如果小狗小猫能走得体面一些,自己心里多少也会安慰些。尤其是车祸这种,特别让人难受的。我要让那些非正常死亡的宠物,更体面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宠物殡葬前期的准备工作包括谈房租、装修、梳理和周边的一些单位的关系,还要找火化基地、办证、联系客源、线上线下的推广工作等。此外,还要考虑店址的周边环境及通勤、装修风格和人员搭配,从租门面到开业,总共花费七八十万。直到去年国庆,“叁言”正式开始营业。

加上李喆夫妻俩,总共七八个人的团队分工明确,其中告别师的角色尤为关键,兼顾前台接待和仪式主持。不仅服务要细致入微,还要安抚宠物主人的情绪,同时引导他们参与宠物最后的仪容整理,使这个悲伤的时刻充满尊严和爱。

宠物到店后,告别师会先给宠物做集中清洗,仪容清洗后再抱到台上,放上宠物的照片,再点上三支莲花灯,上一炷香。紧接着告别师会给宠物梳梳毛,并引导主人去给小动物梳毛,擦眼睛和耳朵。告别师再给宠物修剪一下脚掌的毛和指甲,最后摁个掌印,算是给主人留下一个纪念。

告别师还会引导主人剪一撮宠物的毛发,并跟主人解释这样做的意义。全部仪式结束后,告别师再把宠物放到箱子里,送到火化基地火化。火化之后把宠物的骨灰打成灰,装到骨灰盅里,可以放在店里寄存,也可以带回家摆放,让主人有一个永久的纪念。

开业的第一天接了两单生意,第一单是在晚上,李喆赶往磨店去为一个女大学生的宠物猫做善终,第一次接待客户的李喆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很顺利。除了猫狗外,叁言还接待过兔子、小鸟、松鼠、小乌龟等,这些宠物中的一些被整齐地挂在了叁言的墙上,作为装饰,也是他们对宠物的尊重和纪念。

李喆还曾处理过一只十几岁的边牧,狗狗肿瘤扩散且年事已高,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为了减轻它的痛苦,主人选择为它实施安乐死。在准备给狗狗注射麻药的过程中,主人一直在安抚它,跟它作告别。李喆回忆道:“那只边牧流泪了,这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狗狗流眼泪。”

自从开业以来,李喆的生意逐渐步入正轨,开店第一个月就盈利26000元。此后他每天都会接到大约2到3单的生意,而在冬天,订单数量则会有所增加,最多的时候每天能达到大约5到7单。今年3月,李喆和团队已经为超过100只宠物提供了善终服务。

日益增长的宠物殡葬服务市场

据了解,宠物殡葬服务主要包括遗体美容、安乐死、告别仪式、火化、制作标本、骨灰寄存等。从价格来看,宠物殡葬所需费用并不太高。

以叁言为例,消费较多的是一个折扣后不到500元的殡葬服务优惠套餐,服务内容包括专车全城接宠、基础仪容干洗、基础消毒服务、宠物毛发留存、宠物脚印留存、宠物单炉火化服务、4K高清视频留恋、7天骨灰寄存祈福、骨灰盅、宠物善终服务证明等。

“会有一些关注宠物殡葬想进入这个行业的人来这边找我们加盟学习,我会根据实际情况给他们建议,例如偏远或是经济相对差一些的城市,我可能不是很推荐他们做这行。”李喆说。

据公开资料显示,2002年左右,宠物殡葬服务才在北京及南方一些沿海城市首次出现。但由于相关政策缺失等原因,行业发展一直都处于半地下状态。直到2004年下半年,宠物殡葬行业才由半地下转为地上,并且可以到工商部门领取营业执照。

据了解,中国宠物殡葬服务市场规模由2018年的7.01亿元增长至2023年的18.25亿元,5年时间增长了一倍多。另有调查显示,在殡葬方式偏好上,有60.4%宠物主人倾向遗体告别,25%选择制作纪念品。

天眼查专业版数据显示,截至目前,中国大陆现存宠物殡葬相关企业逾4万家。其中,2021年到2023年新增注册相关企业分别为4400余家、2.6万余家、9300余家。

业内人士表示,尽管目前市场尚不规范,但提供宠物火化服务的公司,关注宠物主的情感,让宠物走得体面,提供人性化的环境和服务,“对于宠物主来说,这是最大的宽慰。”

李喆还会为动物协会送过来的流浪猫流浪狗做善终,通常这种情况只会收取成本的费用。“我想把这个行业,在合肥推广出去,让更多人知道这个行业,也希望我们的品牌能被更多人去认可。我觉得动物不仅是懂感情的,也是值得尊重的。它们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应该有一个体面的退场仪式。我觉得做宠物殡葬业会有很好的发展前景。我也相信,未来我们会越做越好。”

元新闻记者 徐宏博/文 杨雪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