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舍
这两天黄昏时走在河边,眼前总飞舞着一团小蠓虫,人走到哪里,虫子就跟着飞到哪里,挥之不去。如此情景让人恍惚,仿佛从冬末一脚跨入初夏。而此时还在春节的氛围里,朋友见面说的第一句话还是“新年好”。
蝴蝶也已开始春天的芳菲之旅。今年最早看见蝴蝶是正月初五那天,在黄山脚下的山谷里,那是一对白色蛱蝶,像飘在空中的花瓣,静悄悄擦身而过,向着另一边寂然绽放的山樱花树飞去。
今天上班的途中,又看见两只蓝色闪蝶,从草地上飞起,引路似的飞在我前面,它们去往的方向有几棵红叶李树。两天前从树下经过,树枝还静默着,今天再看,枝上花如喷泉。
河边的望春玉兰已经凋谢了花朵,花瓣铺了一地,走过去,脚不知该往哪里落,实在不忍心踩在碎瓷片样的花瓣上。
春节后,每日晨昏,我都会来到这棵玉兰树下,看花,也看鸟。
八点到九点,是玉兰花树最为热闹的时候。春日朗朗,将花树整个揽在怀里,每朵花的内部都亮着一盏灯,通透,发着光。这棵玉兰算是河边最早开花的树了,引来附近鸟儿赶集似的一拨一拨飞过来,吃花蕊里躲藏的虫子,也吃花蜜。
白头鹎贪吃的样子甚是可爱,低着小脑袋,像是在亲吻花朵,吻得过于热烈时花瓣就站立不稳,从枝头坠落下来。
丝光椋鸟总是成群地飞过,扑扇着小风车样的翅膀,落在树枝上,叽喳不休,像街坊邻居聊天一样热闹。
当红嘴蓝鹊飞来时,就会有一场驱逐战。红嘴蓝鹊闷声不响,只绕树飞一圈,就将别的鸟全赶走了。这长尾巴的、看起来很有仙气的鸟,居然也如此的霸道。
红嘴蓝鹊是留鸟,活动区域比较固定,只在自己的领地里出没,很少出界。那棵望春玉兰刚好就在红嘴蓝鹊的领地里,怪不得红嘴蓝鹊站在花树上时眼神凌厉,有种“谁不服气就过来单挑”的劲儿。
也真有敢上去单挑的,嗖嗖嗖,从地面蹿到树上。
谁的胆子这么大?定睛一看,原来是松鼠。
这片林子时常能见到松鼠。对松鼠来说,望春玉兰也在它的领地之内。
我以“这下有热闹瞧”的看客心态站在树下,等着松鼠和红嘴蓝鹊上演一出争地盘的好戏,等啊等,脖子仰得僵住了,那松鼠还是抱着树,腹部紧贴在树上,除了眼珠发亮,整个身子与树浑然一体,仿佛是树鼓出来的一个瘤。它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采取伪装术,以静制动。
松鼠与红嘴蓝鹊一上一下,保持距离对峙着,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红嘴蓝鹊忽然就丧失斗志,飞走了,落到近处的竹林里。再看那松鼠,还是紧贴树身,被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
作为看客的我甚觉无趣。红嘴蓝鹊,看你怪厉害的样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玉兰花开,玉兰花落。从初绽到满树凋谢不过一周,是持续的升温缩短了花期。季节被过于灼热的阳光熏昏了头,忙不迭把花朵一树一树端出,又忙不迭让花朵从枝头落下。
如此迅疾的春天,让人欢喜也让人莫名发慌,有种“来不及”的紧迫感,担心稍微懈怠就错过了什么。
真想拽住春天的衣角,想对那些花啊鸟啊树啊草啊说,不要着急,不要跑得那么快,生命的过程要慢慢体验,春天也是要慢慢生长的,在慢中安静发芽,慢慢地开花与结果。